第84章 愿凤留我-《栖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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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那是在燕燎开始喜怒无常之后。

    那时候吴亥还会软弱地试图讨好燕燎,期盼着燕燎可以好好看看他,期盼着…燕燎可以喜欢他。

    可是燕燎不会了。

    燕燎会无视他,会敌视他,会突然发火,会拿一个让小孩子受不了的充满恶意的眼神看着他……

    某一日,燕燎从宫外回来,带回来一个小少年。

    少年和他们一般大的年纪,看起来有些憨厚,但胆子很大,什么都敢说,什么都敢做,无所畏惧一般,跟屁虫一样每天每天每天跟在燕燎身后。

    那个少年叫徐少浊,燕燎叫他的时候,连姓都不加。

    “少浊”,那样熟稔,那样要好。

    那样让人羡慕。

    吴亥不懂那个少年好在哪里。

    他不明白这么笨拙的一个少年,是哪里讨好了燕燎,能让燕燎愿意对他那样的好。

    于是,吴亥去接近那个少年。

    他在早课之后,趁燕燎被留下的时候,走到徐少浊身边,把一份誊抄下来的《道德经》递给徐少浊。

    “这是老师给我们讲课的书文,我为你抄了一本。”

    徐少浊有些莫名其妙:“为什么要给我抄了一本?”

    虽然说着话,可吴亥接近过来,徐少浊是往后退的,满脸的不喜,一点也不加以掩饰。

    吴亥也不在意,一本正色,劝诱道:“你不能和我们一起进来听讲,只能在外面等着世子,那我送你这本书,这样,私下里我可以教你世子都学了什么,好不好?”

    吴亥希望徐少浊答应下来,这样,徐少浊就不会再每时每刻都跟在世子后面了。

    徐少浊却撇撇嘴,并不接这本书,他说:“我不要。”

    于是吴亥低下了头。

    徐少浊不喜欢吴亥,完全是因为燕燎说过几嘴不喜欢吴亥的事儿。燕燎不喜欢的人,徐少浊当然也不会去喜欢。

    可是,漂亮的小公子捏着为自己抄的书,脸上表情这么落寞…徐少浊又有些不忍心了。

    徐少浊跟他多说了几句话:“我不要学,我学这个干嘛呀?再说了,世子自己都不愿意学这个呀,世子老是跟我说这玩意儿枯燥着呢,还不如习武。”

    吴亥抬头:“习武?”

    “对呀,世子说了,他要成为很强很强的人,这样,他就可以保护很多人!所以,我也要成为很强很强的人,这样,我就可以保护世子!”

    徐少浊嘿嘿笑着:“我才不要读书呢,我要练剑,我要保护世子!”

    “这样么…”吴亥问:“世子都是怎么练剑的呢?”

    徐少浊笑了笑。他那时还小,没有长剑,只有一把短刃绑在腰边。

    见吴亥发问,他便把短刃□□,嘚瑟道:“这是世子送我的!既然你诚心的发问了,我也不是小气的人,来,让我想想…”

    想到燕燎挥刀时好看的英姿,徐少浊一激动,冲着吴亥说:“不如,我教你怎么制敌吧?”

    说着,徐少浊比划起来,学着平时燕燎教他的那些,挥舞着手中短刃:

    “世子说了,短刀这种兵器,多是身边最后一道防线,是用来…用来…嗯…用来啥的来着?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吴亥接上:“用来自保?”

    “对对对!!”徐少浊惊讶,停了动作投去崇拜目光:“哇,你不是没学过么,那你怎么知道的?你好聪明啊!”

    吴亥心情复杂,这根本不是自己聪不聪明的问题吧…

    吴亥想不通,这么一个迟钝愚蠢的傻孩子,到底为什么能得燕世子另眼相待?

    徐少浊崇拜完了,继续比划着说:“虽然说是自保,但也可以…出其不意,对!出其不意!”

    不想再听徐少浊翻着白眼想半天来给他讲解,吴亥直接道:“你不是说要教我怎么制敌吗?不如试试?”

    徐少浊见吴亥虚心好学,摆出几个动作姿势,短刃在手中挥舞着,高兴道:“好,那你假装攻击我。”

    吴亥闻言,准备听徐少浊的话去攻击他。

    可徐少浊是个莽撞冲动的人,还没等什么也不会的吴亥过来,他反而先动了手。

    徐少浊是真的莽撞,抓着手中短刃就上,连应该把刀刃反过来都忘了。

    锋利的刀锋疾风蹭过,吴亥还在原地没动,就被冲过来的徐少浊割下来鬓角一缕头发。

    头发落在地上,风一吹,散了。

    吴亥后背出了层冷汗,感觉脖颈处有点火辣疼意,他抬手摸了上去,摸到了一丝血痕。

    这刀是好刀,都没完全碰到,光是刀气就把脖颈蹭出了点血痕。

    吴亥:“……”

    这…刀剑也太危险了吧…

    不过,先不提刀剑危险不危险,这个徐少浊更危险才是真的。又傻又危险。

    吴亥都惊了。

    不管是徐少浊先前说的自保还是出其不意什么的,就徐少浊刚刚做的动作来言,哪种都不符合吧?他刚刚…就是普普通通地冲过来砍人啊。

    吴亥有点点迷惑,他分析了一下,觉得如果是自己,应该能做的更好?

    于是吴亥伸手:“可以让我试试吗?”

    徐少浊没想到这漂亮小公子的胆子好像还挺大,竟然没被自己吓到。

    高高兴兴递上刀,徐少浊问:“我觉得你挺不错呀,为什么世

    子那么讨厌你?你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,所以才老惹世子不高兴?”

    吴亥拿刀的手一紧,小脸登时色变。

    被天天跟在燕燎身后的跟屁虫说出“世子那么讨厌你”的话,这冲击力,可比刚才擦到脖颈的刀气锋利多了。

    吴亥不高兴,对徐少浊说:“我要试试了。”

    “好,你试试吧!”徐少浊自信满满,不觉得这弱不禁风的美少年能有什么威胁。

    吴亥也真的没什么威胁,他像徐少浊一样,提着刀凑过去。

    徐少浊自然是避开了,可短刃讲的是什么?是出其不意。

    吴亥现学现卖,递还短刀时,真就出其不意地,要往徐少浊脖子上架去。

    偏偏就有这么巧的事情发生,被王远抓着一顿教训的燕燎就在这时候出来了。

    一脸不爽的燕燎刚出门,就看到门前,徐少浊毫无防备,而吴亥提着刀就要往他脖颈上刺去——

    “吴亥!你干什么!”瞳孔骤缩,想也没想,燕燎脚尖一点,飞起一个石子就往吴亥手腕上踢去。

    手腕吃了痛,短刀脱手,吴亥和徐少浊两人都被吓了好大一跳,受到惊吓的徐少浊条件反射,把身前吴亥一推,摔推到了地上。

    燕燎黑着脸疾步走过去,抓住摔在地上的吴亥,冷声质问他:“你偷袭?!”

    吴亥摔地背上生疼,眼冒金星。

    来不及管疼不疼,吴亥张口欲辩。

    还没说话,就听旁边的徐少浊一脸胆寒,拍着胸口小声嘀咕:“吓死我了…”

    吴亥:“……”

    闻言燕燎怒火更甚,捏起拳头:“你想干嘛!”

    吴亥一言不发,无声盯着燕燎高举的拳头。

    一旁徐少浊见了,有点慌张了。

    他刚刚那声“吓死我了”,虽然确有被吴亥吓到的成分,但更多,还是被燕燎给吓到了。

    徐少浊看吴亥害怕的脸都白了,赶紧就想帮着解释两句。

    可燕燎身上威压颇重,这么怒气腾腾的模样,就算徐少浊是想帮着说点什么,一时也哑了言。

    这么怔愣的时间里,燕燎又有所动作了。

    燕燎才在王远那儿受了气,出来又被吴亥激怒了,哪还会有什么好脸色。

    他黑着脸骂吴亥:“你怎么这么卑劣?少浊是本世子贴身禁卫,是本世子的人,你想对他做什么?”

    闻言,吴亥一颗心当场就凉了。吴亥想说,他没有想对徐少浊做些什么,可是,这双眼睛里腾着怒火,怎么看都不像会听解释的样子。

    旁边的徐少浊也傻眼了,他没想到世子居然这么袒护他。

    怒气冲冲的燕世子,话里全是对他的保护啊,徐少浊感动到涕泪横流,哇哇大哭起来:“世子,您太好了!!”

    燕燎瞪向徐少浊:“你哭什么?出息呢!”

    徐少浊不听:“呜呜呜…”

    “哭个屁啊哭!”燕燎烦他,

    可声音还是不自觉软了下来:“行了,待会儿出去玩儿去,别哭了!”

    徐少浊这才抹着眼泪鼻涕,呜呜呜地慢慢停了下来。

    这一幕,让跌在地上的吴亥早就…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。

    无话可说。

    因为和徐少浊不同,在燕燎面前,吴亥从来是不能哭的。

    燕燎最讨厌吴亥掉眼泪。

    不仅仅是掉眼泪,吴亥只要稍稍软弱些,燕燎都会发火。

    吴亥很敏锐,察觉到这点后,他在燕燎面前,尽量都保持着坚强。

    可是,这个叫徐少浊的人,可以嚎啕大哭…可以被燕世子软言宽慰…

    那时吴亥还不知道什么叫“嫉妒”。

    他只是觉得难受极了,浑身都难受,又难受又愤怒。

    想要恶狠狠地推开拽着自己衣领的人,想要怒问他,“我到底是哪里不如他,又到底是哪里入不了你的眼!”

    但是他不能问。他是没有人要的孩子,没有人喜欢他,也是正常的。

    伤心,难受,憋着一口闷气,颓然坐在地上。

    燕燎没在吴亥身上看到要反省的意思,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,冷声嘲讽:“怎么?你就这点本事吗?偷袭?你敢堂堂正正的拿刀和他较量吗?”

    心灰意冷下,吴亥冰冷着眼眸抬起头,迎着燕燎眼眸里嫌恶的神色,提起了手中的刀。

    燕燎一愣,他头一次,在吴亥的眼神中,看到了坚毅和血性。

    也就是这么短暂的怔愣,吴亥当着燕燎的面,还真就堂堂正正地、发狠地、把刀扎进了燕燎的心口——

    并且狠狠一划。

    燕燎惊愕低头,刺痛中,看到心口血流如注。

    这一幕发生的很突然。谁也没想到吴亥能做出这种事情来。

    徐少浊当场变了脸色,也不哭了,也忘了他想要帮吴亥解释了,冲上去就把吴亥推开,手足无措地大声呼叫“护驾”。

    却立刻被燕燎摁下制止了:“别叫!王丞相还没走呢!给我闭嘴!”

    徐少浊闭了嘴,燕燎沉着脸拉开自己的衣服,那里被锋利的刀锋划伤了长长一道口子。

    是长长一道口子没错。可,吴亥压根就不会用刀,他又还小,没什么力气,也就势头看起来狠厉,其实并没怎么伤到燕燎。

    让燕燎震惊的不是这道伤,而是这道伤是吴亥做的。吴亥竟然有胆量,真就堂堂正正当面给他来了一刀。

    燕燎心中涌上一股奇异:这小子,也不是那么软弱啊,看,这不是挺有骨气的么?

    燕燎的火气退下了,他冷静下来,撕开衣服绑着刀伤,没事人一样询问这两个小孩:“说说,刚刚你们是怎么一回事?”

    徐少浊:“???世子您在流血呀!!!现在是问这个的时候吗!!!”

    徐少浊是已经炸开了,根本没心思说他和吴亥怎么了,而吴亥是觉得自己完了。

    吴亥一脸惨白的看着燕燎,心想还说什么说啊,有什么好说的,重伤王储,就算燕燎放过他,他也死定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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